而从前他一心雪白,为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罪孽甘于自罚,现今这一点禁锢似的底线,也在一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彻底破碎了。

    ……

    “手上怎么了?被他弄伤了么?”

    裴远青合上门,看到雪游走出来,稍微放下心。但他很快就看到雪游攥着手,拉过来细细展在掌心,发现不是雪游的血。医者还是蹙眉,翻找有没有伤口:

    “怎么弄的?没有疼的地方么?”

    雪游怔怔地被展开掌心翻看,被恨意塞满了的心却觉得温柔一荡,流水般洗刷了方才的心意,过去不是过去,眼前不是眼前,眼前罩着了一个玻璃一样,又流光溢彩的壳子,他在壳子的世界里做梦,明白地知道自己清醒,却又可能只要他愚昧地生活在这个壳子里,大家才清醒地看他做梦。

    而无论如何,都觉得幸福。雪游轻愣地被裴远青把手牵在掌心,缓缓在紫衫严整的医者身后被拉进室内。他坐在椅上,裴远青为他细细将掌心里的血擦净,袒出一小片润洁柔腻的白肤。裴远青查看没有伤口,轻轻叹一声,才放心地抬眼: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他声音很淡,不过比起在扬州时温柔许多。即便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咫尺之间却依然不是楚河汉界,雪游垂着眼,突兀地问:

    “我伤了的话,您会一直在乎么?”

    裴远青一顿,将手抽离回去。紧张褪去,他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五官清润的男人垂睫也安静,不过雪游堪称用力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裴远青一愕,温软的唇却已经吻上他唇边,轻柔地流连。雪游抱着他被拽低的肩:

    “这样呢?您介意么?”

    裴远青环住他的腰,摇摇头。太轻了,他在掌中掂量怀中明艳清澈如一池柔水的美人,究竟够几斤几两。男人称算不清楚,却算得小心翼翼、温和如三月柳拂地将雪游抱在怀里,顺长的黑发亸下来,羽翼样的遮翳住少年人的脸庞。

    雪游在裴远青的怀抱里,用手扶着男人的手臂,声音又像池水上轻轻飘起的羽毛:

    “您不推开我么?”

    他近乎喃喃地,梦一般呓语,忍绷着最后一箭离弦才可以放松,倾泻心中所有疲惫。雪游在等裴远青厌恶地推开自己:最不堪的模样被敬重的人看入眼帘,即便他已经丢弃应有的所有尊严,也无法从这份难堪中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