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那人是谁?”

    娜依罕一回头,便瞧见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少年穿着玉白色的单衣站在自己身后,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他的声音清甜软糯,身子因天寒而微微颤抖,面色带了丝病态的苍白。虽只是半大的孩童,却已难掩其俊雅清朗之姿。

    娜依罕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大殿下!”随即快步走向男孩儿,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裹在他的身上,声音中先是带着责备,随后便溢出了怒意:“这么晚了,您跑出来做什么?还穿的如此单薄!那几个该死的宫女都去哪儿了?!竟无一人跟随!”

    沈仲玉伸手按住了娜依罕搭在他肩上的手,抚慰道:“我无碍……只是先前沁荷来禀我,说二弟离开西配殿不知去向,我心下担心,又怕惊扰父皇和母妃,这才不叫她们跟随。你别怪她们。”

    娜依罕无声皱眉。二殿下又去哪儿了?

    远处跑来两个拎着宫灯慌慌张张的宫女,即使是昏黑的雪夜里,娜依罕那双练就得比鹰还锐利的双眼也能认得出来——她们是东西配殿里分别伺候两个皇子的掌灯宫女。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宫女怀里抱着一叠衣物,还未等娜依罕出声,两人已惊惶伏跪,拼命磕头:“奴婢有罪,未能及时拦住殿下!求殿下和姑姑治罪!”

    娜依罕怒目而视:“你们确实有罪!明知大殿下身体孱弱,却任由他在天寒地冻里和衣行走,若是大殿下明日感染风寒,你们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年纪稍小的宫女已隐隐起了哭腔,年长的宫女倒还算镇定,忙双手奉上衣物:“求姑姑先给大殿下披上这狐裘,再治奴婢们的罪!”

    娜依罕双眼一眯,左手已暗暗移至腰侧的刀柄上,正要发怒,却听见一道稚嫩却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娜依罕姑姑!”

    “我说了,不是她们的错。你不要再怪她们了。”沈仲玉细瘦挺拔的小小身子抖了抖,只听见几声闷咳,再开口,他原本清儒的嗓音已有些沙哑:“我现下无碍。姑姑若是治了她们的罪,谁又来为我和二弟掌灯呢?雪夜天寒,倒不如让她二人将功补过,送我回寝殿暖暖身子吧。”

    娜依罕几次欲言又止,她盯着沈仲玉苍白却神色坚决的小脸看了一会,终于妥协,松开了手上几欲出鞘的弯刀。

    “……是。”娜依罕又转头来,对着地上匍匐的两个宫女恶狠狠道:“没听见大殿下的话吗?!”

    娜依罕铁血之名宫中人尽皆知,两个宫女吓得身子一抖,此时沈仲玉温润清雅的嗓音响起,听在她们耳中更胜天籁:“快起身来,别再惹姑姑不悦了。”

    “是……奴婢谢殿下恩典……”说着,两个宫女局促地起身,因着跪在雪地里,下肢冻得有些麻痹,起身时又差点失仪。待二人捡起了一旁的宫灯,只瞧见她们的宫服下摆上已濡湿一大片。“奴婢护送大殿下回东配殿。”

    沈仲玉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转过头来对娜依罕道:“方才来通禀的宫人,我猜又是长乐宫派来的吧。”

    沈仲玉的小脸在宫灯照映下看得无比清楚,他的容貌糅合了奚丹人与孟国人的特徵,五官偏深邃且立体,活脱脱像一只瓷娃娃。他的小脸儿白皙得毫无血色,而那双漂亮通透的琥珀色眸子就像奚丹的宝石镶嵌在孟国的白瓷上一样。他分明与他母妃模样相近——就连那宽仁倔犟的脾气都一个样子,可身上清柔朗润的气质又像极了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