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的突如其来,让原本尚且算是平静的长春宫正殿登时炸开了锅。妃嫔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怒目相向,或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斗鸡样子,只待纯妃进来,便要将其生吞活剥了。

    就连金沛姿也难言嫌恶之色,她是不想当着皇后的面儿给纯妃好看,可心里的不舒坦也是真的,怎么就能轻易掩藏了去。无计可施,也只得缄默不言,她轻轻的偏过头去,端起手边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起来。只愿略微泛黄且飘香四溢的茶汤,能够轻易洗去她心里的污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苏婉蓉倒是坦然,声音也不算大。只因殿上的质疑之声经久不息,更显得她的话苍白无力,随着清风而逝,很快便没有一丝痕迹。?兰昕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众人稍安勿躁。待到众人先后沉默,她才微微一笑:“纯妃有着身子,怎么也出来走动。御医不是叮嘱过你要安心休养么?”

    这些客套的话,苏婉蓉怀永璋的时候也曾听皇后说过。只是那时候,皇后说的更有人情味儿一些,却不似现在这样只为走个过场,打打官腔。“臣妾一直在阿哥所照料永璋,日前在养心殿也只与皇后娘娘匆匆一见,许久未曾向娘娘请安,心中有愧。

    如今皇上已经康复,臣妾心中欢愉。加之今日天气晴朗,臣妾也想来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凑凑热闹。一时忘记了御医的叮嘱,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其其格已经不是从前毛躁轻率的性子了,尤其是许久不愿在后宫走动,倒是显得心性沉稳得多。以至于方才没看见纯妃时,她也没有多费唇舌去说一些带着针尖儿利刺的话。可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憋不住了。

    “纯妃真是风趣啊。”其其格将鬓边垂下的珍珠流苏轻轻顺了顺,娇美笑道:“臣妾虽非汉人,却也听得有这么一句俗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纯妃怎的来求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虽然贵为国母,却也无苍天之力,更何况是人力所为呢。”

    金沛姿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才明显了几分,到底是她与愉嫔投缘,对方说话来的话,也颇为合自己的心意。“愉嫔说的是了,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只要求个恩典,得一句宽恕就可以一笔勾销,那还要衙门干什么,还治理朝政做什么,成日里跪在神坛上告罪求宽恕不就得了。也省去了皇上皇后不少的心力,能多陪着咱们姐妹说说话不是。”

    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眼中的凉薄之意,随即又均偏过头去,再不言语,由着纯妃尴尬的立在殿上,受尽白眼。

    倒也是纯妃来晚了些,殿上除了慧贵妃的位置空着,便是再没有其余的位置了。兰昕瞧了她一眼,又听了方才的话,不免脸色有些晦暗:“原是该留纯妃你多坐一会儿的,但本宫未免皇上牵挂你腹中皇嗣,也不得不遣人送你回去歇着。此外,未免你奔波劳碌,备受辛苦,往后的请安之礼,也一并免去吧。

    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着奴婢前来知会本宫一声。皇上已经有话吩咐下来,但凡你宫里需要,内务府即办。你不必担心这些细碎的琐事,没有什么比平安诞下皇嗣要紧。”

    话是说给纯妃听的,也是说给其余人听的。兰昕不想让她们在这些事情上动手脚,花心思,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好好生下来也就是了。

    这一点盼语也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皇后属意的也不过是纯妃腹中的孩儿。看来,纯妃的风光也只在剩下的七个月了。一旦这个孩子瓜熟落地,她这个做额娘的恩宠也就尽了。倒不像是皇上有多么怜惜着她,又给她了多少不该给的宠爱,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一夜的欢愉而已。

    这么想着,她心里舒坦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温和了许多。转睛的时候,她正巧对上了皇后的眸子,心里微微有些凉,却也坦然。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告退了。”苏婉蓉被皇后一记闷拳打在身上,痛虽然痛,却也无可奈何。往后这长春宫不欢迎她来,养心殿也不愿待见她去,身边侍胎的御医偏又是她一直想铲除的曹旭延,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苏婉蓉不是没想过收手,可惜真的是太迟了。即便是她放下了屠刀,也成不了佛,甚至成不了能置身事外的尼姑。皇上的恨意,真可谓到了极致,否则为何到现在也不愿意见她一面。且说从那一日去过阿哥所之后,也就是养心殿的说话了。皇上再没有过问过她与腹中孩儿只言片语,借皇后的口说了许多话,无非是恨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