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最讨厌听的两个字,就是公道。紫禁城里有谁不会喊冤,有谁又不期盼公道。只是,皇上的恩宠能公道么?个人的前程能公道么?只有一颗又圆又亮的夜明珠时,是碾碎了每个人分一点粉末才算是公道么?

    若真是能算得清的东西,何必还时常挂在嘴上喊呢。兰昕懒得看叶澜,转首吩咐锦澜:“方才御医搁下的药膏在哪儿?取来,本宫要亲自为娴妃上药。”

    叶澜知道皇后非要看了那伤痕才死心,并没有拦阻,乖乖的将药膏递给了锦澜。“御医说,这药膏里有不少冰片、薄荷,用在灼伤的患处能减轻痛楚。只不过……灼伤到焦糊的皮肉将嫩肉挡在里头,怕是上药也不能起到药效。需要……”

    “剜肉疗疮。”兰昕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本宫只能为娴妃涂抹药膏,却没有这个本事能翻开焦糊的皮肉。等下本宫自会吩咐御医仔细来办。叶澜,你跟在娴妃身边儿的日子不算久,但既然娴妃喜欢你,本宫盼望着你能尽心好好侍奉着,别辜负了娴妃对你的看重。”

    身子一颤,叶澜连忙应了下来,莫不是皇后嫌自己太过伶俐了?毕竟许多事情锋芒太露都不是好的,且自己是太后授意来娴妃身边伺候的人,皇后一定不喜欢。“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必然好好侍奉娴妃娘娘。”嘴上谨慎的答了话,叶澜便锁着脖颈拘谨的立着,再不敢有一句闲话了。

    “娘娘,药膏和卷了棉花的竹签子都取来了。”锦澜办事利落,一早就准备好了皇后需要的棉竹签。用这个涂药,比直接用指头要好许多。何况锦澜也不是没有想过,娴妃伤成了那个样子,皇后未必能直接用手去涂药,绸子绵巾也不是不好,总没有这个灵活。

    法子是自己想出来的,当兰心接过眠竹签的时候,鼻子竟然不自觉发酸。东西还是经年用过的东西,好像往事历历在目,可心境却是那么的不同了。那些日子,衣不解带的陪伴在他身边,替他涂药、喂药,陪他阅折子读诗词,虽然病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过得欢愉。

    正因为有那段日子,他才会对自己在意……

    兰昕接过棉竹签的手微微发颤,很不自然的蘸了药膏,在叶澜与索澜卷起衣裳的地方看见了烧伤,眉头一拧:“娴妃伤的果然不轻,即便是好了,也必然会留下疤痕。可惜了她这样光滑细腻的肌肤。”

    弘历的目光也如粘在了棉竹签上,双眸里涌动着冉冉的光彩。有兰昕你这样耐心细心的照料,娴妃的伤很快就能痊愈。朕当初抱恙,你也是这样温婉柔和的陪伴在朕身侧,如今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很惬意。朕能与你朝夕相对,自然是比什么都要紧。“

    脸颊腾起红热,兰昕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说这些,且还是当着宫人的面儿,在娴妃的病榻旁边。“臣妾能侍奉在皇上身侧,是臣妾的福气更是本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时,兰昕一眼就瞧见了娴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纵然眼睛是闭着的,可那细微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过兰昕的双眼。这么说,娴妃是已经醒了,刻意要听听皇上会与自己说什么。这又是何必呢?兰昕不晓得乌喇那拉氏盼语到底怎么了,何以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性情会有如此大的转变。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就好比看着从前的纯妃,一样是自取灭亡,一样是怎么拦也拦不住,非要头撞南墙不可。

    “皇上,既然娴妃受伤与嘉妃有关,询问自然是必不可免的。只是现在娴妃还没有醒转,而臣妾已经着人去请了嘉妃过来。不知皇上是否要先问一问嘉妃?”兰昕知道,提及这个话头,盼语必然会很快就“醒过来”

    弘历颔首:“也好,朕也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就请皇上移驾偏殿吧,臣妾在这里继续给娴妃上药。待上完了药再过去。”兰昕想找这个一个契机跟娴妃说说话,无论她听不听得进去都好,有些话自己是必须要说的。

    “好。”弘历简短的应了一声,伸手捂住兰昕捏着棉竹签的手用力紧了紧,却没有再说什么,好像有些话不用宣之于口,对方也能领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