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孟盛夏心里暗骂自己,然后开始寻找奶奶的墓地。

    孟家每一年都会来扫墓。而孟盛夏从家里佣人那儿听说了,爷爷更是会在特别的日子单独来这里,为奶奶献上一束花。

    他缓缓往深处走,在最里头的僻静处,找到了奶奶的墓。那低伏在地面的、小小的石棺上摆放着已经干枯的花环,也许是爷爷托谁来献上的。而没有更换鲜花,大概是最近身体的抱恙和孟家的前路不明,让他再难分出精力。

    也许他应该带一束花来,可他怎么连这样的事都想不起来呢?孟盛夏愧疚地想。他半跪下去,摩挲起石棺上的刻痕,一种关于生与死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惶恐。

    为什么要让他出生?了解白衍和孟清如往事到这一步的孟盛夏想,他的出生可以说是一种悲剧,然而他却真的就这么长大了;也许每一次看到他,都会提醒每一个过去的知情人,这就是白衍的“胜利”的象征。

    可白衍,本就对他的存在无所谓。

    他真想怒吼,面对谁崩溃地大喊:如果他的降生没有谁期待,如今也没有谁会热切地期待他活下去,他更无法提供在这个社会立足需要提供的价值,那么,他为什么还活着?

    死,或许不需要太多借口。可惜人往往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缘故,如今他却连一个值得他不顾一切的理由也都找不到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麻,从脚趾、手指、他的眼球,这些末梢神经遍布的部位犹如寒冰冻结,而冰迅速从血管蔓延向他的心脏。

    好冷……已然迈入了炽热的夏天,他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跌入了冰窟。他像被保存在低温环境当中的尸体,等待着谁来认领他。可在此之前,他只能一直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被锁进封闭的箱中,在漫长的寂静当中,做着百无聊赖又绝望的等待。

    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听上去真是一种解脱。不仅是自己,也对别人如此。

    ……

    孟盛夏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医院。

    从教堂回来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失去了对于时间的认知,但似乎也并不重要,反正在医院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雷同的。

    治疗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步骤。而孟盛夏作为药物实验的首批患者,还要参与定期的检查报告。

    他的状况是所有患者中最差的,可医院也对他爱莫能助。他正在接受的治疗不能同时使用精神药物,可他们的心理疏导,对他来说也毫无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