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父亲却和蔼可亲,幽默风趣,老黄牛一样的农民,用膀子讨生活。

    那时,我父母在家做小本生意,惨淡经营。磨豆腐,种十亩地,养了四头大母猪(那会猪肉并不值钱),养了四个上学的孩子。

    那时种地,一年两季收成,父亲一人将几千斤粮食一口袋一口袋搬运,像极了老黄牛;做生意时,一个人挑着扁担大街小巷吆喝,“割豆腐,割豆腐……”,像极了老黄牛;后来生意经营不下去,打工扛水泥,搬砖,在人市上,什么都干,像极了老黄牛。

    而他还是属牛的,常常笑着自诩是一头老黄牛。但我潜意识里,更希望他是一个工人,在工厂工作,领着固定的薪水,不至于那么辛苦。

    他们携手远走的背影、骑自行车、我跟随的脚步以及饭馆吃饭,都似乎在暗示我,我们已经从苦难中跑出来了。

    我们的灵魂将不会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受烈火的炙烤,受鞭挞之刑。因为我们跑出来了。

    是的,我此刻清醒着。

    我只是在做梦。

    我做梦是多么渴望从困境中跑出来!

    做梦是多么舒服,现实就是多么残酷。我不想去正视,我更想躺在自己的舒适区漠视一切。

    当我真正的远走他乡,躺在一个小镇的一个小屋的一个小房间里,为每一天的财米油盐搞得一地鸡毛,才清醒地认识了现实。

    这个舒服的代价太大,舒服的代价远远比辛苦更让人内心煎熬,即便过来人一次次告诉我,我自认为我能接受,但是当真正经历时,我深刻意识到,人永远会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低估别人,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父母辈的努力是我无法想象的,因为时代限制了我的想象。尽管我从他们的时代长大,尽管他们已经尽全力给我创造美好的生活环境,却依旧抵不过时代进步的步伐。

    如今,多元化的时代有着许多展望未来的机会,而贫穷和读书少限制了我的想象,我只是生活在美好时代的底层的一个普通人,我的所有努力,只是不沦落为一个最底层最平庸的人,仅此而已。

    “十一月份,就该去医院治疗眼睛,这样我也可以开始扳手的工作,事实上,拿扳手的手已然伸出去了……”梦中父亲的话意味深长,是我潜意识里改善生活的想法。

    现实生活里,十一月,我在住院生孩子。人起先进了医院,情感上总是很脆弱的,努力活着的信念,却会空前膨胀。